透过相机视窗


想不起是什么时候开始,也许被任达华和他的ixus代表的生活品味深深吸引,人们开始随身携带一架轻便的数码相机,记录某个和朋友相聚的时刻,车上女友恬静的睡相,或餐厅里那个男人的背影。

接下来的日子人们越来越不在乎拍摄效果,自从手机增添了相机功能,无论2.0兆象素或是12.1兆象素,人们拍摄的不再限制于美观养眼的人物景象。他们的兴趣也许你不苟同,他们的对象你无法想象,因为它可以是一个男人油腻脸上的暗疮特写,一杯果汁里垂死的苍蝇,或一只壁虎断了仍在抖动的尾巴。

摄影取代人类有限的记忆,选择性留下部分足迹。张爱玲的《对照记》收集了一些个人和家人的老照片,说是『在乱纹中可以依稀看得出一个自画像来』,还手持头条印着『主席金日成昨猝逝』的报纸,特意为书跋拍了张照片,证明年迈的她当天还活着。

苏珊桑塔格在《论摄影》中表示,大部分摄录的人性痛苦和不幸是人为的矫揉造作。然而和这类相片的初次接触,负面感觉锋利地把她的人生切割为看到相片之前和之后的两半。『我的悲伤与痛苦虽无可挽回,但感受中有种东西开始变得坚硬起来。我心里有种东西死去了,而另外一种东西却仍在哭泣。』

Fox Talbot在1839年发明了照相机,绝对意想不到记录功能经岁月洗礼,变成一只车碾过的猫四脚呈十字钉在电脑荧幕上。如今刻意设计的框框只限于专业摄影,代替的是即兴的肌肉反射神经反射智慧反射,咔一声留下那一刹那奇奇怪怪的影像,储存在随身碟和电脑硬盘。

不禁想起《Life》杂志以摄影图片为主的说故事方式,第二次世界大战时它简直就是平面的战争剧场,跨越地球记载生命刻画死亡。即便是煽情也好,怀念那一张1972年获普立兹奖的摄像:南越公路上,一个刚被美军的凝固汽油弹击中的小女孩,赤裸着身张开双臂朝镜头奔来。我们看不到的是她灼伤的背,但是这些年来,我还是听到她痛苦的嘶喊。

从殷殷期待的一刹那,到意外巧合的一刹那,至精心设计的一刹那,『一刹那』往往被无限放大。我们拍车祸的事主和车牌,我们学陈冠希拍摄艳照。我们拍摄许月凤和她的胡椒喷雾剂,我们拍摄拖曳地面的西华古玛和那些警员们。除此之外,我们希望捕捉赵明福堕楼那一刻和那一扇窗里的景象,我们还希望拍摄那叠马华完全没有记录的一千万钞票。

可惜的是,即使使用生产显微镜的Leica相机还是无法看到许多肉眼看不到的东西。毕竟透过相机视窗的真实世界里,最终只有荒谬的表情和突兀的动作,错过的是那一滴血那一个指纹,遗憾拍不到潜规则和它的秘密交易。

(本文刊登于28/8/2009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

评论

山城客说…
啊!这张我喜欢,有位全裸的女孩被我看光光。^_^:
说正经的,照相机的发明人功不可没,未有照相机前,证据无从摄得,如今,照相机拍的都可做呈堂证物了。不过得留心看,因为有个叫Photoshop的家伙专门改人家的照片,讨厌。
嘻嘻,连潜规则也想拍摄进来,也许可以吧。据说曾有鬼魂被摄入了镜头里,这潜规则……估计也逍遥不了多久。
杨艾琳说…
Photoshop你很在行吗?有空过两招。来一篇摄魂又摄魄的灵异小说如何? ^_^
山城客说…
基本的都还行,全是学自书上教的。哈哈,灵异小说呀?没灵感啦,灵异散文偶可为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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