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原住民是不穿衣服的

小女的二年级课本出现了一些「原住民」的字眼,老师天马行空,告诉小学生原住民是不穿衣服的。小女不解,因为她有几位原住民朋友,非但穿衣,还穿得很好看。老师的误解不难明白,国语课本有一课讲国家公园,列下同学们能在国家公园看到什么东西,排列如下:一,猴子;二,花草树木;三,原住民。 不用高深学问就嗅到侮辱的味道。你可以辩解:「有啊,国家公园明明有原住民啊。」那若我以相同的逻辑思考,如此写教材呢:「在动物园可以看到什么东西?一,猴子;二,山猪;三,马来人。」试问,管理员不是马来人吗?参观的人没有马来人吗?但为什么句子读起来,就是莫名其妙,令人不舒服呢? 老师是这样的系统教育出来的,然后以相同的模式教育下一代。除非老师见闻广,从各管道获取课本以外,各种不在主流掌控之下的信息,遇到莫名其妙的教材时,方能慎思明辨,加以纠正,给予学生们正確的资讯。 於是,作为家长的我们向校方建议,邀请原住民朋友为学生们讲解:「认识原住民」,校长欢喜答应了。 来自马六甲的原住民朋友NusiNati毛遂自荐,因为她长期活跃於原住民权运动,读过6年华小,操一口流利的华语,乃最佳人选。Nusi为全校同学及老师介绍原住民的18个族群,用图片展示传统及现今的住宅、服饰、音乐、舞蹈、传统信仰等等。她告诉大家,原住民从森林猎取动物及採摘野菜作为食物。而且,森林是个大药房,长了各种各样可以治病的草药。Nusi也展示了原住民小孩上学的图片,有的因学校偏远,十几个孩子挤在一辆卡车上,上学很不容易。 问答环节时,同学的一些问题,令主讲人十分尷尬,如:「原住民怎样洗澡?」、「原住民有没有穿衣?」、「原住民喝什么水?」、「原住民如何如厕?」等,啼笑皆非的同时,我们发现,小学生对原住民的认识真的很少。甚至可以说,我们口口声声说「三大民族」时,原住民竟然和国家公园的猴子归类在一起了。 后来NusiNati对我说,国家公园的那片土地,本来是属於原住民生活的地方,却被划为国家公园,而原住民则被列为公园的「展示品」,未免太荒谬了。 有老师提问:「原住民申请大学有没有优先权?」这个问题其实也反映了,我们不清楚原住民和「土著」是否归为「有特权」的一群。主讲人回答,明文是有这样的优惠,但实际上,大学会录取几名原住民「做样子」,许多功课好的同学还是一样处处碰钉子。 若任何学校或团体欲办类似活动,可以联络我(ail...

奶坝

他们在找头颅了。6个头颅。 而且是12岁以下的头颅。 我一时间转不过来。6个孩子的头颅?要头颅来干嘛? 建水坝要牺牲6个头颅。那天他们用6个山羊的头颅问过了,不许建。所以现在重金求颅,据知每颗20万赏金。 开往奶坝(Empangan Susu)的路上,来自Pantos的原住民朋友如此告知。 彭亨州有两条河,峇登河(Bertam)及德龙河(Telom)。 国能在峇登河上建著发电量372兆瓦的水坝。因此,Kampung Susu已搬迁到重置区,Kampung Tian及Kampung Pinang的重置区仍在建著。 原住民朋友来自Pantos,本来住在Pos Lanai。国能计划在德龙河建发电量172兆瓦的水坝,但村民在未知建坝的情况之下,被游说迁至Pantos。岂知这里没耕地,生计成了问题。 国能也准备在德龙河下游建一个水坝,届时Pos Lenjang也被逼搬迁。 Kampung Susu迁至Kampung Telanok旁。新来的不敢隨意到林里採蔬果吃,也不敢到河里捕鱼,因为那是Kampung Telanok的「地盘」。 说起当时被逼搬迁的情形,有个村民如此形容: 「那天早上,国能和原住民发展局(JAKOA)与村民对话,当时跟来许多警察。我们不愿意搬迁,因为这是我们的习俗地。但是,原住民发展局的代表居然声言,西马哪里有原住民?原住民都在沙巴和砂拉越!」 当天下午在警方的陪同之下,即便百般的不愿,居民搬了。这之前牵涉不少口头上的承诺,如赔偿、耕地及各种建设,但並未一一兑现。 有个老伯说,发展当局告诉他,他们將在劳勿(离开居处2小时车程)给他添6英亩的耕地,还帮他僱员工,他不用劳动,等收钱就是了。 这样的口头承诺,从砂州到西马,已经是老掉牙的点子。 但是原住民住在內陆、在林里、在资讯很难传达的地方,这样的点子还是管用。所以只要有人欲「发展」,就有法子要人签字。 国能代表5月与PosLanai居民对话时表示:「我国不够电用了,如果再不建水坝,城里就时常停电。原住民难道不为国家发展著想吗?」 但是,为了所谓的「发展」,就要原住民牺牲祖传的土地、生活的方式、文化的传承。几乎每个涉及迁移原住民的个案,都证明了新住处不宜居住及找生计,年轻人无法適应而產生社会问题。 最后,所有城市人对原住民的刻板印象將应验,酗酒啦,懒惰啦,不会用钱啦。然而,有几个人会追溯事情的源头呢? 发展本是文...

原住民孩子的未来

当原住民发展局以「方便」原住民为理由,把彭亨州立卑Pos Lanai不同村子的原住民搬迁到城市边缘的Pantos后,对原住民孩子有什么影响呢? 很不幸的,他们开始打架闹事。老人说,搬迁前,各村子的孩子到KgPos Lanai上学,下课后回家打猎、割胶、耕种。 因为村子都分佈在德龙(Telom)河沿岸,从一个村子到另一个村子,必须乘坐船只。因此,不同村子的孩子也不常聚在一起,下课后各忙各的,生活过得和谐安寧。 当「原住民发展局」把这些村子都搬迁到Pantos时,当地居民非常抗拒。因面对土地有限的威胁,他们对新朋友不太友善。適合耕种的土地都归当地居民,贫瘠的土地留给新朋友。幸运的,在山边种十来棵橡胶树,大部分时间则「蹲在沟渠旁发呆」,否则乘一、两个小时的船程回Pos Lanai割胶。但若「德龙水坝」建成,Pos Lanai將淹没深水底。 如今每个村子都搬到Pantos,导致人口密集。大人生活都成了问题,年轻人更无所事事。当年轻人精力充沛,无处发泄时,难免打架闹事。 国家能源有限公司因水坝计划,5月间与居民对话。国能代表表示:「我国不够电用了,如果再不建水坝,城里就时常停电。原住民难道不为国家发展著想吗?」 这样的说法令原住民非常生气,有位居民忍不住站起来说:「一切都是为了你们,你们曾经为我们著想吗?」国能代表这时以自己作为例子,表示若他的孩子留在甘榜,而非搬迁到城市,他们肯定没有今天的进步。原住民听了摇头,巫裔和原住民的命运及地位大不同,又怎能相提並论呢? 德龙水坝发电量很小,只有172兆瓦,但一旦蓄水,估计淹没7600公顷的土地。为了小小的电量,不但牺牲了千多名原住民的未来,將来还可能製造社会问题:原住民年轻人在不同的环境之下,会变成怎样? 类似的例子早已在砂州发生了。当年因建巴贡水坝,居民被逼搬迁到Sungai Asap。政府给予的土地太少,居民生计成了问题。这里发生了几宗青少年自縊的事件。生活的困扰导致后患无穷,「同化」更是错误的主张。 所以,当官方表示「牺牲是为了发展」时,我们应该好好地往深里想,「发展」究竟为公为私?「牺牲」的文化遗產,我们认识了多少?我们以为孩子生活在重置的城市边缘更好,其实是否令他们更加失落彷徨? 最后必须提及的,是Pos Lanai除了有很多大树,据知地底有铁,也有金。 (本文刊登于4/6/201...

美丽的花蝴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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舢板未靠岸,就见成群的花蝴蝶扑朔迷离,两个赤著上身的原住民蹲在岸边,黝黑的皮肤与花蝴蝶相映成趣。这是哪?彭亨州深林里原住民村,甘榜Harung。上岸后,迟迟都不想离开。在如梦如幻的五彩斑斕间穿梭,河水潺潺,林荫下的梦,捏个脸是会疼的。 但是国家能源有限公司计划在这里建水坝,也意味著,这人间仙境將淹没在深深的水底。彭亨州乌鲁日莱(Ulu Jelai)河上目前建的Susu水坝,若没意外,將于2015年竣工。Susu水坝发电量372兆瓦,开始蓄水时,估计將淹没138公顷的土地。水坝计划影响14个村子的原住民,都已经被「请」走了。 离开Susu水坝约20公里处的德龙(Telom)河一带居民,也逃不过这个劫。国家能源有限公司计划在这里建德龙水坝,发电量172兆瓦。但不成对比的是,德龙水坝一旦蓄水,估计將淹没7600公顷的土地。 发电量372兆瓦的水坝,淹没138公顷的土地。为什么发电量减半的水坝,淹没的土地范围却要多出55倍呢?原来地势与水流急不急,都会影响蓄水的范围。为了小小的电量,牺牲7600公顷这么大的范围,似乎不太划算。 一般的程序,是建了水坝,即將蓄水时才要求居民搬迁到建好的重置区。重置区需有完整的结构,包括房子、学校、医疗所等等,当然也要符合原住民的生活习俗,给予相等于原本村子的土地范围,供耕种。 但是事情很蹺蹊。两年前,原住民发展局要求居民从Pos Lanai搬迁到Pantos,理由是给予原住民方便,他们可以来回两地,继续耕种打猎维生,同时可以到城市边缘的Pantos享受「发展」的便利。 居民搬到Pantos,才发现货不对办。这里是个鸟不生蛋的地方,因为適合耕种的土地,属于原本就住在这里的居民,剩下的都不宜耕种。居民在Pos Lanai大多割胶,收入千多到五、六千左右。搬到Pantos两年了,引居民的话是「坐在沟渠旁发呆」,因为原住民发展局安排搬迁,却没补偿耕地。现在居民必须乘船一个多到两个多小时,回到Pos Lanai割胶。 搬迁的时候,原住民发展局表示搬迁与建水坝没关係。两年后,国能表示要建水坝,水坝蓄水將把Pos Lanai淹没在水底。国能也坚持,他们並没有与原住民发展局「串通」。 居民已分別两次到国能大厦与布城呈交备忘录,表示他们不欢迎水坝计划,希望当局尊重原住民的习俗地权力。但是国能却坚持,希望居民「配合」他们派遣Ui...

千方百计建大坝

要得到一样东西,哪怕用尽千方百计,也非把东西弄到手,这就是贪婪。 在「砂拉越再生能源走廊」(SCORE)计划之下,续开始蓄水的穆仑水坝后,巴南水坝是下一个目標。这项工程將影响26个村子的2万多人,范围共389,000公顷。水坝建成后,蓄水淹没的面积约一个新加坡。 因此村民组织了「拯救巴南行动」(Operasi Selamatkan Baram),反对这项计划。OSB在两个入口处设立路障,一个在「LongLama」,一个在「Kilometer Lima Belas」,如今已经超过半年了。 这期间,OSB成功驱赶「砂州能源公司」(SEB)派来收集石头样本的重型机械。虽无法確定路障对建水坝计划带来多大的障碍,但可以肯定的是,它间接地团结了巴南上游的村民,凝聚力量,组织成坚毅的反对声音,奠定了捍卫祖传土地的决心。 但是,贪婪是不择手段的。巴南县办公室的官员「拜访」反水坝计划的各村子,大包小包地带上了各种申请表格,包括「爱心电子计划」(E-Kasih)、「一马人民援助金」(BRIM)、橡胶小园主辅助金等,蹊蹺地夹著「环境及社会影响评估报告」(SEIA)调查表格,要求村民填上。 「环境及社会影响评估报告」评估项目对社会及环境的正面及负面影响,其目的是「促成一个在生態、社会文化和环境上可持续和公平的环境」。评估从土质到树木,从河里的鱼到林间的猴子,还有居民吃什么种什么猎什么,都需详细调查,採样鉴定提出报告,以减少项目开发所导致的环境污染,维护人类的健康及生態平衡。 理论上,调查包括徵求当地居民的意见,再对原定计划修改,直到获得一致的意见才能开始建设。但很多时候,这样的评估报告纯属门面功夫。虽如此,若项目涉及天文数字的投资时,它却举足轻重。巴南水坝计划庞大,需要国际集团的投资,而这份评估报告扮演了决定性的重要角色。 目前,巴南水坝的评估报告外包给「Chemsain Konsultant」处理,而非由政府机构执行。但蹊蹺的是,政府利用它的权力,派遣「政府官员」执行这项评估调查工作,和申请辅助金的表格混在一起,要求居民填上。 有些居民表示,他们填表格时必须用铅笔,签名则用原子笔,文具都由官员提供。「拯救河流组织」的主席Peter Kallang表示,政府已经越权,並侵犯了人权。 千方百计的另一计,是「砂州能源公司」邀请各村长到中国三峡水坝考察,顺道游山玩水,不愧是千方百计,不择手段啊。...

选择性关心原住民

初接触东马原住民的朋友,像七年之痒的外遇,充满了惊喜。拜访长屋,犹到异国光观;听原住民说话,比法语还性感;看原住民的纯朴,想起不曾经歷的童年情景。 这样的惊喜,也包括了如厕习惯、饮食方式、时间观念、对人生的简单需求等。简而言之,就是感受城市人奢望的生活,一种很想却没条件及能力过的生活。而嚮往是美丽的,因为它像云捉摸不定,像梦忽远忽近,这样的爱情最美,所以惊喜。 这也是为什么,因穆仑水坝蓄水遭逼迁的原住民,没几个人登门造访。因为那里没有美丽的景观,而且长屋建得很恶劣,到此一游会不舒服,超越了城市人的简陋容忍局限,破坏了浪漫遐想。西马的原住民也没东马的受落,因为西马原住民大多都住进政府盖的房子了,款式不起眼。西马原住民也和「我们」的装扮没两样,少了东马原住民的exotic,咋看之下,还误以为是马来人呢。 拜访东马原住民的朋友在分享经验的时候,一般上称原住民为「他们」。说「我们」不明白「他们」什么什么,「他们」和「我们」怎样不同云云。这也没什么不对,因为毕竟「我们」是华裔,「他们」是加央族、肯雅族、本南族等等,不能一视同仁。 但是矛盾的是,朋友们也迫不及待地,没上契拜干亲,就请原住民为自己取个原住民名字。原住民一般上都很隨和,反正城市人喜欢,为他们取个nama glamour没什么大不了。于是朋友们在生活圈子里,有了和別人不一样的「经歷」及「名字」,顿时「鹤立鸡群」,显得风格独特。 很好奇,既然名字都套上了,何不索性称原住民为「我们」呢?「我们」的困境「你们」不懂的啦,「我们」的奋斗是非常艰难的,以此类推,自己和原住民才算站在同一条线上,比標新立异的nama glamour,更能表达齐心的立场。 只是事实不是如此。因为城市人是以旅游的心態,拜访原住民,关心原住民,为原住民感动,也为自己的举动而感动。所以感动是骗人的,泪水是奢侈的。 虽说以上的经歷是必然的,没什么不对。但是若停留在这个阶段,继续自爽,为自己煽情,以「关心原住民」为由到环境优美的长屋游玩,以「改变城市人对原住民的印象」为理消费原住民,选择性关心原住民,那未免太自欺欺人了,索性说旅游就是,反而坦荡。 是的,不再好玩的时候,改变才能起步。这就是梦醒时分。 (本文刊登于27/3/2014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)

《Tujal And The Wind》

原住民画家Shaq Koyok的绘本发佈会上,有个给小朋友的填色活动。这天下雨,烟霾很重。地点在沙阿南的农业公园,出席的人不多,小朋友趴在地上上色。 原住民小弟弟Raydean的作品很特別。他的画面只有两个顏色:褐色和绿色。和其他小朋友不同的是,他把人和土地填上一样的褐色,人和地都连成一团了,分不开彼此。 《Tujal and the Wind》说Temuan族的原住民小男孩Tujal到森林里打猎时迷路了。突然吹来一阵强风,天色暗了下来。Tujal很害怕,于是他拚命地跑,风却不停地追。 他遇见一只刺蝟,Tujal问它往村子的路怎么走。刺蝟说不懂,就赶紧跑开。Tujal遇见野猪,野猪不怀好意地笑,也说不懂。后来他遇见鼠鹿,它温和地安慰他,说快到了,顺著路走就看到村子了。跑累了,Tujal蹲在大树后,风劲,树大,人变得很渺小。 后来爷爷找到了Tujal,Tujal把经歷说给爷爷听。爷爷说:「风喜欢吹得枝断叶散,也爱追小孩。他是个不安份的傢伙,永远不快乐,还常常生气。当风生气的时候,你最好留在屋子里。」 「刺蝟只顾自己。野猪却很孤独,而且心地不善良。温和的鼠鹿不会伤害你,它会帮助你。」 澳洲好友Steve听了Shaq的童年故事,就把它写成《Tujal and the Wind》,由Shaq绘上插画。这是本三语绘本:英语、国语及Temuan。 仔细观察,Shaq的插画描绘了原住民熟悉的环境:吹筒、捕鱼的器具、Meranti树、刺蝟、野猪、鼠鹿、河、沼泽地,还列下西马原住民各族群名称。48页的绘本,满满准確的信息。 Shaq觉得我国的课本忽略了原住民,导致大多数人对原住民很陌生,甚至误解。当原住民小孩上学时,他的教科书里有巫裔、华裔、印裔,却没有原住民。他心里空荡荡的,歷史上没有他,地理也没有他,那原住民是什么? 为了填补大马教育的缺陷,Shaq决定出书,告诉原住民小孩他们自己的故事。 Tujal就是ShaqKoyok,那个曾经被劲风吹得迷失方向的男孩。他求助的时候,刺蝟不理他,野猪想陷害他。但是命运中总会有一只鼠鹿牵引他,也有个爷爷启蒙他。这就是原住民的故事,在一个渐渐遗忘他的国度里,只要他记得自己属于这片土地,即使风再强,他最后必然回到家。 Shaq接下来会把绘本介绍给原住民学生,好让原住民认识自己,肯定自己,再为自己的地位及权益奋斗。Raydean弟弟就知道,他和土地同...

原住民最终会怎样

我不是预言家。但是前车可鉴,有印度作为借镜。穆仑本南人设路障要求合理赔偿,经过77天的日晒雨淋、飢寒交迫后,最后宣告收场。原因是倦与权势对抗,本南人精疲力尽。 官方甚至威胁,若坚持下去,將切断他们回家的路线,叫他们不能在水坝蓄水前抢救物件及家禽。最后,本南人不得不接受官方承诺的每户2万3千令吉赔偿,虽然比原先的1万5千多了8千令吉,但比起诉求的每户50万令吉,实在不啻天地。 论社会运动,本南人可谓大马的先祖。他们几十年前已经屡屡设路障,阻扰侵蚀他们土地的各种「发展」,如伐木及油棕园。西马的各种反公害运动,在坚持及勇敢的程度上,远远不及本南人。所以,77天后妥协的各种因素,是我们城市人无法想像的。 东马原住民没剩下什么了,西马原住民更甚。前一阵子几位艺术家朋友拜访原住民村,想取得一些作画灵感,为原住民做些什么。但是大家回来后很纳闷,为何呢?原住民已经住在单调乏味的砖屋,原汁原味的生活环境已经被发展商夺去开油棕园及石矿了。艺术家发现,寻找並想留影的传统画面,早已悄悄消逝了。 来不及了。大家不明白其中的迫切性。何谓原住民?顾名思义,就是最早在这片土地定居的人,他们建立了这里最早的文明。没有这一切作为基础,大马没有內涵及空泛。 忽视並消灭了大马最早的文明记载,原住民將会怎样?且让我们看看印度的原住民,今天处在什么样的状况。 印度的Narmada河谷,为了建30座巨型水坝,3个州属超过500万原住民受影响。廿多年了,原住民还在斗爭。至今,政府仍未作出合理赔偿及安顿好居民。印度的5千5百座巨型水坝共迁置了5千5百万人,其中47%是称为「Adivasi」的少数民族。 失去家园,原住民结果躲进森林里与官方作战。政府趁机把他们標榜为「毛泽东主义者」,列为国家治安的最大威胁。 印度作家兼社运人士Arundhati Roy深入林间与「毛泽东主义者」相处后表示:「如果这些族群拿起武器,那是因为除了忽略及暴力,政府什么都不曾给过他们。而如今,政府想要抢夺他们拥有的最后一样东西——土地。」 原住民最终会怎样?两个可能性。一,族群被所谓的「发展」,像核弹一样造成大规模的毁灭(mass destruction)。二,物极必反。届时,暴力不是一种选择,一方被逼反击,另一方就有了理由屠杀。 (本文刊登于11/12/2013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)

本南人有没有习俗地?

近日和三几位朋友吃饭,谈及穆仑的本南人。有位歷练的砂州朋友提出他的隱忧:「现在我们担心的是,本南人有没有习俗地?」。事关重大,因为它决定了本南人的命运,及他们与政府谈判的筹码。 目前穆仑本南人设路障要求政府合理赔偿,本南人的诉求包括要求50万一户的赔偿金,但政府只给了每户1万,及「口头上」答应支付每户850令吉,长达3年。 接受「人民记录电影」採访时,穆仑本南人总村长Pao表示许多人不知道,其实850令吉的其中600令吉是物资,现款只有250令吉。 大家都在担心,本南人撑得下去吗?穆仑水坝开始蓄水了,有的长屋已被淹没。这头村民含泪诉说电锯家禽等来不及搬而被淹没,望著重置区四周的油棕园,不知今后有哪一寸地是给他们的,因为实在看不出还有什么地可以务农。那一头呢?砂政府及社区发展部助理部长约翰西基却表示:「水坝让本南族变富」,说原住民获得430万令吉的赔偿金后,立刻前往民都鲁购光三家金铺的金饰(见17日星洲日报)。 水坝让本南族变富?事实上,砂州政府未曾答应本南人任何赔偿,那1万令吉及「口头上」答应的每个月850令吉,不过是搬迁费兼安慰金。 本南人本来是游牧民族,近年来因过度的森林砍伐,被逼改变生活方式,才安顿在固定的地方生活,学习务农及捕鱼。相对的,目前强烈反对建水坝的巴南居民,大部分是加央及肯雅族。这两个族群本来就有其习俗地,所以反对建立在这个基础上,与州政府对峙可以理直气壮。 但是本南人可吃亏了。若根据《1958年砂拉越土地法典》,游牧民族是否有土地权? 各状师处理原住民土地权的讼诉案,皆从原住民习俗地著手。比方说,如何证明世世代代在这块土地上生长,除了可以考古的墓地,还有百年榴莲树。记得著名的加央族村长巴托巴基2000年入稟古晋高庭挑战土地法典一案(Bato Bagivs.Kerajaan Negeri Sarawak),其中一名律师接受「人民记录电影」採访时表示遗憾,因为律师千辛万苦搜集的习俗地资料,包括歷史等等,非常齐全。但是讼诉失败,她觉得非常遗憾,因为连呈上这些资料的机会都没有。 儘管如此,律师巴鲁比安打贏的习俗地官司约两百多宗,表示以习俗地作为筹码还是有胜算。但若《1958年砂拉越土地法典》不承认本南人拥有习俗地,穆仑本南人要求赔偿的胜数会很低,而本南人的未来就等于零了。 (本文刊登于19/11/2013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)

误报及转报

在砂州能源公司邀请之下,24名记者于10月30日拜访了备受爭议的穆仑水坝。出发的前一天,记者参加了砂州能源公司为他们设计的工作坊,让记者瞭解「水力发电」,及解答记者们对穆仑水坝的「重量级」问题。 经过两天充满教育性的活动后,「古晋省记者协会」主席SulokTawie大力表扬砂州能源公司,並表示感谢公司给予记者一个机会,亲自拜访备受爭议的穆仑水坝重置区Tegulang。他深信拜访了这些迁居至Tegulang的本南人后,记者们想必能洋洋洒洒笔如有神。 隨即,《砂拉越报告》刊登了一则面书截屏,是一名砂州原住民社运人士马克(Mark Bujang)及Sulok Tawie的对话。马克问:「你们拜访了路障(本南人)吗?」Sulok回答:「马克,我们並没有看到什么路障。我在想他们怎么不见了。有人告诉我们他们在Tegulang,但是他们並没有跟我们说话。」未与案情主角本南人交谈,又如何据实报道? 接著,古晋省记者协会以及英联邦记者协会谴责《砂拉越报告》扭曲事实,发文告表示,两个协会联合「建议」砂州能源公司安排记者拜访水坝。文告指出,从民都鲁到穆仑的200公里6小时尘土飞扬坎坷不平的木山路上,隨行记者不见任何《砂拉越报告》所说的「本南人路障」,他们只在水坝附近看到被遗弃的路障。 发展公司邀请媒体参观他的伟大事业没有错,媒体应邀参观也没有不对,知道真相的人批评不实的报道很好,为了遮羞及保饭碗帮主子圆谎也很应该。 去年柔佛边佳兰反RAPID运动炒得红火,戴乐集团执行主席饶文杰把媒体人请到新加坡裕廊石化园参观,往自己脸上贴金:人家裕廊石化园为邻国赚大钱,但新国人民一个个健健康康。各位记者朋友,吃喝玩乐后大家过了桥识do就是,辛苦各位了。 从商业的角度出发,排除任何道德观念,能赚钱的事业就是好事业,为了赚钱,形象固然重要。从受害者的角度出发,掠夺我的权益就是盗就是抢,凭什么我弱势就对我不公不义?两者皆有理(再次强调,排除任何道德观念)。 但记者从记者的角度出发,如何平衡报道?两个字加两个字:良心及发掘。政府掌控的媒体及政商关係密切的媒体姑且不说,主要的网络媒体越来越被动了,很多基本上都转载外国媒体及面子书上的消息,实在汗顏。如此下去,主流及非主流的「误报」及「转报」不再「全面」,它们將逐渐失去读者,因为读者都往社交媒体看真实报道去了。 (本文刊登于13/11/2013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...

OA或OK?

何谓OA? OA就是Orang Asal,和Orang Asli一样,是大马原住民的意思。西马原住民称为OrangAsli,东马原住民则称为Orang Asal,但Orang Asal普遍上是总称,包括了东西马原住民各族群。 那OK又是什么?OK就是Orang Kita。但Orang Kita不是族群的名称。不,它是一个诡计,一个美丽的谎言。 事情是这样的,在原住民强烈反对之下,2009年12月政府通过了「原住民土地颁布政策」(Dasar Pemberimilikan Tanah Orang Asli)。这个政策最致命的伤,就是把原住民保留地,转换成地契土地。这原本不是一个问题,若以一英亩换一英亩的土地来计算,但事实上並不如此。 在这政策之下,每户人家可获得2至6英亩的耕地地契。至于谁获得2英亩,而谁又获得6英亩,则视各州的「能力」而定。如果州政府认为它的土地「不够广阔」,那每户原住民可能获得4英亩耕地。但这不是最终標准,因为还要看个村子范围多大。假设有关单位到村里查访,发现村子「不够大」,那每户人家可能获得2英亩的耕地,或更少。 政策也写明,每户人家可获得5千平方英尺至四分之一英亩的房地契。虽然说颁发的是永久地契,但根据原住民代表律师Bah Tony表示,实际上是99年地契。 雪上加霜的是,只有成家的男人有资格获得耕地和房子的地契。这表示,单身女性在「原住民土地颁布政策」之下,是一无所有的。 政府打的如意算盘,叫原住民情何以堪。原住民组织民间团体捍卫权益,西马的JKOASM,及东西马联盟的JOAS等,与政府的原住民发展局(JAKOA)制衡。因为,作为一个官方为照顾原住民权益而设的单位,「原住民发展局」已经与其职责脱轨。除此之外,民间组织积极学习测量土地及绘图,以鉴定原住民传统土地的范围。 本月,大马3位原住民代表出席在日內瓦举行的联合国会议,与会的104个国家代表聆听了大马原住民的问题,其中12个国家代表质问为何大马原住民受到不公的对待。 千夫指之下,大马政府实施了一个美丽的诡计:与其唤原住民为Orang Asal,不如把原住民称为Orang Kita,我们啊我们,我们都是一样的。 一样?在任何人踏足大马土地之前,原住民已经世代在这里了。原住民的生活、文化与传统以森林及土地为核心,我们找不回与大自然紧紧相系的生活方式,原住民至今还在实施著。如果掠夺了森林与土地,同...

挖钱计划的鬼故事

即使没好电影看的日子,总会有一两出鬼片,滥竽充数。剧情不外是老屋闹鬼、大楼值班见鬼、清纯秀气的娇妻,新婚之夜突然伸出比厕纸还长的舌头,剧情不嚇死人,也笑死人。 我们身在人间,尽可能敬鬼神而远之。对摸不著、看不见的鬼,我们没有把握。但是坊间也有不少养鬼仔的传说,人类通过巫术操控灵魂,吩咐它们办事,为达到个人目的。听说养鬼仔的人,下场惨不忍睹。但是匪夷所思的事情天天有,心存歪念者本就非积善之类,又怎会顾虑后果呢? 话说穆仑水坝开始蓄水,全穆仑本南人长屋的总村长的村子被淹没了,村里的人被逼搬到重置区Tegulang去了。许多村民很不愿意,只有总村长很乐意,也表示很感激政府安排了这么美好的新居。这样的感激匪夷所思,比方说离市区远而没学校及诊疗所的长屋地点,屋子住了人,排便管却没接通,更別提屋里的水管通往屋外,但未衔接到沟渠,因为根本没有沟渠。基本设施都没有,又谈何感激呢? 抵达Tegulang已经天黑,总村长表示,明天一早他会带整村人陪我们到本南人设路障处,于是我们一组四人的考察队在他屋留宿。四人紧贴著睡,背包钱包置放头顶靠墙处。第二天醒来,两个队员各不见了300令吉,而总村长屋里的人都不见踪影了。 90年代,秘鲁的日裔总统籐森承诺肃贪,但执政十年,贪污更甚。他利用日本非政府组织吸金,再转到籐森掌控下的秘鲁非政府组织。最终,只有约10%的善款能送到受益者身上,而约1亿美元却进了籐森家族帐户。 籐森于2000年寻求第二度连任,他贿赂最高法院法官,及偽造100万人联署,犯下了严重的选举舞弊,结果潜逃国外。(见《黑金的真相》,作者是国际透明组织创办人之一) 披上行善外衣的非政府组织多的是,坊间流传著一个反建某交通系统的组织里,竟然有著相同工程的承包商。当然,这些传闻最终还是传闻,因为追究到底吃亏的还是自己。 从籐森庞大规模的跨国、跨政府及非政府组织的挖钱策略,到以行善之名为自己捞点小钱的小角色,可以信赖的人真是越来越少了。人间有A钱的鬼,也有无间道的鬼。鬼啊,游离于政党与政党之间、政府与非政府组织之间、行善与作恶者之间,可谓无孔不入。 无论是阴间的鬼仔或人间的鬼仔,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,有江湖的地方就有鬼,不由得你不信。 (本文刊登于23/10/2013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)

既然一无所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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有些人不明白,砂州建了一座又一座巨型水坝,不就为了发电吗?为何有反对的声音?难道为了原住民,就要阻止国家发展吗?因此我们要弄清楚,主张建巨坝与反对的理由,及如何安顿被逼迁的居民。 操作中的巴贡水坝发电量超越了砂州需求。欲知详情,请参阅我一年前写的〈建大坝究竟发展了什么?〉。在这前提之下,我们有必要质疑及追问,「砂拉越再生能源走廊」计划为何要于2020年建12座巨坝? 建巨坝所涉及的各工程,使砂州富裕的天然资源付出了惨痛的代价。也因此,大量的財富在无人遏制的情况下,为权贵聚敛。所谓的发展计划,其实不过是披上公家外衣却中饱私囊的计划,建立了庞大网络,为一些人缔造出令人称奇的財富。 续巴贡水坝,穆仑水坝已开始蓄水。世世代代在这里生活的1700名居民被逼搬迁。截稿时Long Wat长屋已被淹没,居民被安排迁至Tegulang。放眼望去9间新长屋煞是好看,岂知进了屋內才发现,长屋不可貌相。每户的面积比市区的廉价屋小多了,要住进原住民一户几十人有点不可思议。建筑粗糙,不到一个月墙壁已龟裂。四週一片荒凉,没有诊疗所,也没有学校。挖掘机还在屋旁挖掘,层土飞扬。小孩没得上学,只好在门前危险的工地上玩耍。 肯亚族的Long Malim建得更仓促,长屋数量不足,导致一半居民需寄住別人的家。没有磨滑的地板隨时戳伤脚板,厨房的水管已经破裂。排便的下水道仍未连接好,不知居民的排泄物何去何从。任何人只要进屋里看看,就知道这样的建筑根本不合规格。 官方仍未分配耕地,却敷衍居民叫他们四周种香蕉树。有个居民感叹:「香蕉香蕉!当我们是猴子吗?」居处离市区几小时车程,四周森林已被砍伐,不能狩猎。如今官方赔偿搬迁的每户人家1万至1万5千令吉,但因蓄水来不及抢救家禽及电锯等工具,这笔钱叫任何人都无法从新开始生活。 所以大部分本南人在水坝第三次设路障,抗议政府未妥当安顿居民及给予合理的赔偿。从去年10月至今,居民与官方多次谈判不果。本月警方朝天开了一枪,並拘捕手无寸铁的一名示威者。当时其他示威者表示愿意一起被捕,齐跳上警车导致爆胎,可见斗士们意志坚决。 一个月了,路障处缺乏食物水供,简陋的帐篷日晒雨淋。本南人说,既然一无所有,要嘛就合理赔偿,不然就淹死他们算了。 相关短片: (本文刊登于18/10/2013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)

我家在哪里?

我买不起房子。我的房子是租来的。我邻居的儿子媳妇和孙子,都住在一个屋簷下。我表妹拥有一间公寓,但是为了供房子,她每天晚上9点还在办公室。若你在巴生河流域生活,在这里遇上了梦中情人,你最好有点赚钱的本事,否则休想拥有一间房子,王子和公主从此幸福快乐。 我和你都是平民百姓,不是公主,亦非王子。我的人生目標曾经是养车供楼,如今决定精神富裕比较重要。与其做不到,不如活得更高层次。是的,月入超越我五、六倍的朋友问我:「我很想知道,以我目前的收入,日子已经过得很辛苦了,你究竟是怎样过活的?」 我想,我们城市人赚多赚少,还是有法子生活下去。也许我的生活比较简单,你的生活比较宽裕,至少,我们还有选择。即便政商勾结征地,没有了老街,炒高了楼价,助长了贪腐,丧失了文化,但我们还是有法子,边啃麵包边骂政府,活不好,却死不去。 可是我们的生活不能只吃喝玩乐啊。如果人生短短几十年,我们在江湖骗人及被人骗之外,仅止于日出日落,哈啦了嘿咻,嘿咻了哈啦,这样的人生,只不过浪费了地球的资源。 我的前半生只有自己、家人和绝大部分属于华人族群的朋友。我的后半生开始接触了其他人,包括原住民、西马的、东马的,才发现「家」可以有不同的定义。 城市人隨时可以搬家,换个环境可能还有新的际遇。但是原住民的生命与家园的土地紧紧相系。从食物来源及林里抓药,还有传统信仰所涵盖的范围,都是家。很多时候,被所谓的「发展」计划掠夺了土地,原住民被逼搬迁到不毛之地,生活因此陷入困境。 你说,搬到城里找工作啊。我们继续封闭,把自己的生活模式附加在其他人身上,再以浅薄的知识批评其他人的面对方式。 警方在砂州穆仑水坝朝天开了一枪,搜捕遭逼迁而示威的本南人。你可以选择充耳不闻,但事实上他们家在那里,可如今家在哪里?西马各地的原住民传统土地被政商掠夺,开发作为油棕园及石矿场等,我知道他们家在那里,可如今家在哪里? 如果你仍未感同身受,或者文丁客家村面对迫迁才能引起你的共鸣,他们家五代在那里,今后在哪里? 顺著小溪看下去,木屋站在那里,那是我温暖的家,可我家在哪里?贪婪的人,和没有选择的人。前者拥有数不尽的產业,后者则失去了仅有的家园。 (本文刊登于9/10/2013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)        

原住民画家Shaq Koyok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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今年8月的原住民日庆典上,简陋木棚里的摊子摆卖手工艺品,大多数参观的人都挤在摆著项链手环的摊子前,编织的彩色篮子也挺受落。棚里有个角落没卖些什么,一张桌子放了一个文件夹及一些传单,两边掛了大画布,两个原住民坐在棚里聊天。 我凝视了很久。其中一幅画的是灰黑色的油棕园,棕櫚树很整齐地佔据了七成画面,剩下的是乌云密佈的天空。这本来是很寧静的景象,但是乌云卷,竟然叫我听见了雷声急。 画中的原住民背影离我咫尺,他赤裸的身躯色彩斑斕,手里握著一支大木棍。而灰黑的地面,则泛著红色火光。 后来见著Shaq Koyok,我告诉他我的惊讶。因为一般人画原住民都肤色黝黑,可是谁要瞧见他七彩繽纷的人像,都知道画的是原住民,这怎回事啊。他仰头大笑,满满的自信有一股强烈的感染力。 我转身看另一幅画。两个原住民左右两边分开站,他们各持一支燃起的木棍。面前,也就是画面的正中,是一辆著火的挖掘机。土地红得烫脚,而天空被火烧的浓烟扼得快窒息了。 任何熟悉原住民课题的人都知道,原住民的传统土地长期地被各企业侵蚀,尤其是棕櫚业,而被侵佔的包括了西马的原住民保留地及东马的原住民习俗地。土地掠夺不但影响了原住民的生计,同时令文化传统逐渐消失。原住民的反抗声音薄弱,主要原因是教育及社会把大马最初的人类边缘化了。 但原住民的愤怒力量极限在哪?我们不知道。但是从这两幅画可以看到,原住民画家正尝试用「温柔」的方式,把声音传达出社群之外。 我们被教育欺骗了 大马有没有原住民画家?我想起澳洲的原住民画作,那些褐土色的点和线,蜥蜴、蛇、龟和鸟,它们几乎就是澳洲的符號。大马有没有艺术代表的符號呢? 初次看到砂州原住民在墓地的大型木雕,我有种被欺骗的感觉。不,不是被木雕欺骗,而是被教育欺骗了。这个系统刻意隱瞒我们,不让我们认识一个属于大马的本土文化。事实上,大马具备了以原住民艺术文化作为国家符號的条件,因为它反映的是大马的最初及永远。 Shaq Koyok住在森美兰芙蓉市。和他聊起中国北京的宋庄,那些聚集在一个设计好的空间里的艺术家,我说只看到庞大却空洞的作品,他说也许他们生活太舒適了。同个因由,他从吉隆坡迁到芙蓉市,就为了远离其他艺术家,好让他独立作画,並方便他参与村里原住民的社运。 家/画室的墙上掛满了他的画作,从楼下到楼上,都是原住民炯亮的眼神,以及墮到半空被定格的身躯。这是他喜欢的题材,灰黑色的钢骨水泥及高架...

原住民的流星花园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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看到標题,你想像浪漫的景象,但我將告诉你残酷的真相。你吃芙蓉烧包,偶尔拜访芙蓉市,甚至可能在芙蓉市长大。但你不知道,离芙蓉市不远处有个原住民村,叫做Kampung Sebir。 村子住了40户人家,但有些被逼搬迁了。原因是,家里成员患上了哮喘。为了避免病情加剧,只好迁离生长了几个世代的甘榜。20年前,IJM集团在这里开矿採石。据村民代表Zurdi表示,Kampung Sebir的原住民保留地范围共161.3英亩,而石矿就坐落在保留地內。 今年9月17日5时45分,妇女Longso打算在屋外种点蕃薯。她弯下腰想挖个坑,突然一声巨响,眼见天外飞来两块榴莲大的巨石,来不及回过神就墮落她面前,地面隨之震动!她惊叫,高喊在屋外玩耍的小孩:赶紧回屋里去! 当天其他村民也目击这天外飞来的「陨石」,而它们都墮落在村里不同地方。事实上,「陨石」是石矿炸石弹开的碎块。问题是,为何州政府批准商家在原住民村开矿採石呢? 开矿的时候,Zurdi不过10岁。州政府批准开矿前,並未徵求居民的同意。村民坚决反对,但是反对总是无效的。如今Zurdi卅岁了,这廿年来,无数次的炸石横殃飞祸,令本来安居乐业的村民,每天过著心惊胆跳的日子。矿外有个牌子,写明炸石时间是中午12时至2时。但是后来时间不定,汽笛一响,地震飞石啥都来。有时汽笛没响,「陨石」就凌空而降。 有次,村长病臥床上,碎石砸破了屋顶,墮落他房里,碎块弹伤了村长。除了横殃飞祸的隱患,村里种植的水果收成一年比一年少。週遭的房子也被多年的「地震」震出裂缝,村民住在危房中。炸石的灰尘满天飞,不少村民因此患上严重咳嗽及哮喘,这当中包括小孩及婴儿。患者求医时,诊所的医生及到访的卫生部医务人员,皆表示是炸石的灰尘造成的。 20年前商家征地开矿,却没徵求村民的同意,只给村民两个选择:3千令吉或一间房子。选择赔偿的住户,必须在7天內搬走。不愿离开Kampung Sebir的人,就迁至矿外围的烂木屋。这两个条件由原住民事务处(现今的JAKOA)履行落实,本来应该保护原住民的部门,竟然出卖了原住民。 村民生活在恐惧中,尤其担心孩子的安危。Kampung Sebir村民提出三项诉求:一,关闭石矿;二,赔偿居民的损失;三,归还掠夺的原住民保留地。原住民画家ShaqKoyok在其画作上写得最心痛:「These are my people..Do you hear ...

正确认知发展

我们对发展的误解,很多时候被利用。当发展的定义被扭曲时,我们的思维在迷宫里兜不出来。但是我可以告诉你,一旦找到出口,你别以为茅塞顿开,豁然开朗,相反的,你会更沮丧。因为那股黑压压的恶势力,我们需要在非常短的时间内,把迷宫铲为平地,需要大家的认知凝聚成一股对抗的力量,揭发刻意利用误解的阴谋,把被恶势力劫持的发展定义夺回正名。 以砂拉越再生能源走廊为例,是个雄心勃勃的发展计划,要给砂州带来无限白花花的银两。发展计划从 2008 年至 2030 年,走廊从 丹戎马尼 港 到 Samalaju ,中、南、北三个区域的涵盖范围大约 12 万 5 千平方公尺,涉及超过 250 万的人口。 5 个发展的节点是 丹戎马尼 港、沐胶、 Samalaju ,巴南及 加帛 省的 都 恼 。若在地图上圈起来,你会发现,走廊占据了大约 3 分 2 的砂州土地范围。 “再生能源”以水力发电及煤炭发电为核心,计划中生产 2 万 8 千兆瓦的电力。接着,再引进高耗电的重型工业,其中以炼铝厂为首,其他的工业有 多晶 硅、金属硅、 硅铁等。 西方国家已公认,炼铝工业高度污染环境,于是都把铝工业出口到第三世界国家 。一如既往,谁不欢迎都好,大马绝对欢迎你。 今年 8 月期间与一行人到坐落在离沐胶 60 公里的万年烟炼铝厂考察,不得不重新考量“发展”的定义,以及“发展”被劫持的层度。 一路走去,周遭草木枯萎,越逼近铝厂,植物越是枯黄干瘪,甚至卷缩扭曲得不成形,病榻榻的模样。有的树秃了顶,只剩下干,竖立在半空中,叫天天不应,叫地地不灵。 居民说,农作物开花不结果,椰子破开没有汁,稻有谷却无米。 上个月砂州大停电,导致这座炼铝厂暂停操作,目前在维修着机器,以便不日重振雄风。厂外周边可见小小的树苗开始生长,和一大片枯死的草木相映成趣,仿佛看到了一线生机。 这里的居民和草木没两样,绝大部分有关节疼痛的问题,加上皮肤痒长疹,视线模糊,咳嗽不止,许多人患上肺结核,亦有几宗癌症病例,两位已经第三期了,其中一位曾在铝厂工作,不过是个廿岁的青年。 我们对发展的误解,究竟有多深了?若破坏环境及危及健康的工业堪称为发展,那究竟发展了什么?这样的发展模式到底出了什么问题?倘若我们继续执迷不悟,还坚持发展就有牺牲,那我们就继续愚昧无知吧,在“发展”的名义下任人...

我作为一个城市人而蒙羞

国外旅行常遇到一些态度嚣张亚洲旅客。他们喧闹,完全不顾及身在他乡,必须尊重当地的风俗习惯。当我在国外见到声量超大,并争先恐后的亚洲旅客时,看到老外翻白眼,我也很腼腆,即使我是个很有礼貌的亚洲旅客。 这两天参加在彭亨州举办的原住民日庆典,居然遇上类似情况。若有幸为这情况标题,那就非“当城市人遇见文明时”了。 当城市人遇见文明时,是怎么样的呢?四个字:丑态毕露。 我们一直认为,城市人是文明人,原住民是土人。我们大错特错了。 即使来自不同区域,原住民都有一个共同点,就是谈吐举止温文尔雅,待人处事彬彬有礼,和英国人所谓的 gentlemen 相似,不同的是后者是学来的,前者是本质。 前几天协助接送原住民出席人权委员会呈交“原住民土地权调查报告”的记者会,因为地点十分难找,结果兜兜转转,耽误了时间,足足迟了半个小时。但是原住民朋友不急躁,还微笑着安慰我说“ Sabar ~ sabar ~”。抵达没多久,记者会结束了。记者围过来采访,这几位朋友还未进入状况,已经能侃侃而谈发表意见。为何?因为他们的斗争发自内心,他们的态度诚恳淡定,他们的修养与大自然共体。 原住民日庆典是让各地的原住民共聚一堂,共襄盛举。对原住民而已,这是一个难得的聚会。因为地理位置及经济考量的关系,许多原住民都不曾有机会会见别的区域的原住民。当然,这个庆典也欢迎非原住民参与,也因如此,我见识了城市人的不文明。 和出国旅行的亚洲人一样,城市人来到原住民村,一群人扮得花枝招展,喧闹嬉笑,娇柔做作,忙着拍照上载面书,而干扰了全场和谐的气氛。依照文明人的礼貌,客到异乡,本该谦逊低调。但是,与其观察及欣赏另一种生活方式及文化,城市人的自我中心,令他们在原住民面前相形见绌。 有者穿着暴露,耗资装扮自己,一副老外访亚洲的模样。舞蹈表演时,拿着相机径自走入舞者的空间,阻碍了舞者的表演,侵犯了舞者的空间。他们忘了,这是原住民的庆典,他们不过是受邀的旁观者,但是他们喧宾夺主,高姿态地劫持了原住民的活动。 城市人的文明呢?哟,我搞错了,原来文明的是原住民,城市人不过是嚣张且不懂礼貌的野蛮人,连一个基本的尊重都没学好,还说什么协助弱势族群啊。 (本文刊登于14/8/2013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