掷骰子用膳奇缘


都市人想与友人聚餐,不外是问:『想吃什么?中餐?西餐?日本餐?』好吃是首要条件,但是若对方说某日本料理的师父是日本人,或某意大利餐厅的大厨是意大利人,这家餐厅势必列为首选。

曾经和几个朋友品尝神户牛肉传奇的美味,听说神户牛喝的是啤酒,吃的是夹着药草的牧草,还有专人定期以清酒为之按摩,不禁叹为观止。当然,优质的牛肉非标着上等价格不可。那一晚生吃极品,含在口里久久舍不得吞,享受其入口即溶的味觉,心疼钞票入胃即化的感觉,然后加上一句:『可惜,这家料理不是日本人开的。』否则更好吃。

另有家餐厅的食物和它的主人相映成趣,餐厅老板是本地华人,厨师是金发碧眼的德国人。爱人同志烹调出来的混血儿,有西洋菜加奶的汤,和调配着迷迭香的清蒸非洲鱼,没见识过的人觉得逗趣极了。有回友人嚼着虾觉得不鲜,把华人老板招呼过来。老板听了怨言二话不说,就把德国爱人同志从厨房拉出来,说:『你看你,客人不高兴了。』这头埋怨厨师大意,那头眉眼间俨然就是个嗲字。戴着一只耳环的俏厨师抛回他一眼,接着连声道歉,再送一块乳酪蛋糕,结局皆大欢喜。

说到这,德国黑店的故事就不能不说了。那家在金马仑称什么Haus的餐厅灯火昏黄,墙上歪歪地挂了几幅褪色的画,天花板的水晶灯织着老去的蜘蛛网,零零落落的桌椅蒙着一层拭抹不去的油迹,黄色的墙和不再透明的窗,似乎隐藏着整个世纪的秘密。

一个印裔男人从厨房出来,脏脏的衫、累累的笑、含糊的话,把几分菜单丢在桌上后,就躲回厨房去了。留下空荡荡的餐厅,却有人在窥觑的感觉。

不管如何,没人敢说走。也许这就是神秘的诱惑、鬼魅的相缠。点了几道香肠和一些培根猪手,大伙俏声说话,深怕稍大声墙上的漆会剥脱,灯上的尘灰撒落。

过了一会,有个胖胖的华裔女人端上两道沙拉。我们要了些橄榄油,端来的却是一瓶脏兮兮的透明液体。菜有点黄,青椒有些软,如店的装璜一样,杂乱地堆在盘上。

后来主菜端上,食物散发着古董气息。吃着冰冻得干干、却淋着浓汁的猪手,和一大块厚厚肥肥的培根,大伙忐忑不安。

老实说,对城里矫情的食客而言,每一餐都是个赌局。赌注是肠胃的抵抗力,偶尔赔上味觉诡异的赌咒。赌客掷骰子这儿吃那儿吃,走进稀奇古怪的拐局骗局,兜个圈花几个钱买个无聊的输赢。

德国黑店用膳后,隔天早上朋友说她梦魇,梦里吃人肉。我想起那快厚厚肥肥滴着汁的猪手…

(本文刊登于2/12/2009《东方日报》龙门阵

评论

杨艾琳说…
啦啦笑到见眼不见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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