伊班女子的纱笼


我不再年少了却依然浅薄,弄不明白穿一袭纱笼的伊班女子,在河边恬然洗衣沐浴,露出了大半截肢体,看在眼里温柔在心里,没有一丝的想入非非,只有午夜梦回的风韵。我把长筒裙扣得紧紧,思考着纱笼神秘的玄机,怎么使劲都无法让纱笼安安稳稳地裹住身体,在河里总要三番四次地从新捆紧,唯恐春光乍泄。

我的城市节奏坐立不安,弄不明白慢板的悠闲生活,面对着日常生活的艰难,伊班人始终怡然自得。诡异的是,身历其境才惊觉,慢在温柔的光影间催眠了我,而我在恍惚中着迷。然而,河面流水潺然,想逆水而游却不易。他游了过去,从远远对岸的水面露出湿透的笑脸。我再次扣紧纱笼,暗地里预料流水将轻易地把纱笼解开,驱使身体回归自然。犹豫间瞥见随行的小弟,和他那宽大的恤衫。我对着小弟傻傻地笑,结果放弃纱笼套上恤衫,开始游离岸边。

也许我该说,我不再年少了但依然狂妄,缓缓地随流势调整前行的方向,以便不轻易被冲走。伊班朋友说哪有没鳄鱼出没的河,想想大半辈子了都没在河里好好游过一次泳,河水正凉,我无论如何都会在对岸与他会合,和那一片沿岸的树林,还有一小片无人的沙滩。

是有些气喘,但是坐在对岸回望长屋,和河边光腚戏水喧闹的小孩,相对的,纱笼女子优雅地观望。纱笼裹住的不只是温柔的身躯,那是婉约中带着刚毅,叫我想起早上在河边小学看到的标语:“I deserved to be successful and happy”。

河水虽凉,却浑浊无比。合掌勺一勺水,皆是黄黄的泥沙。长屋朋友说抱歉,这几天没下雨,蓄水桶的水用完了,要你们在河里洗脏水澡,很不好意思,我们今晚也必须到另一间长屋投宿。同行的其他来自西马城市的伙伴们,听了没有不尴尬的。有的因在小学发现了水龙头,就在那儿洗澡,殊不知那水来自学校和长屋共用的蓄水桶,而长屋居民一直不作声,全为了远方来客的便利,直到逼不得已才透露真相。

据说河水曾经清澈,如今沿岸多处堆积着树桐,乘船到长屋时屡屡可见伐木活动。然而,河里围着纱笼的伊班女子只显得更加出污泥而不染。那一刻,我终于看懂了在小学竖着的另一个标语板:“If not us,who? If not now,when?”,眼中的河水和纱笼孕育着我的一个绮念:长屋的长廊染上了纱笼绚丽的碎花,夕阳斜晖一路把碎花映照到河边,那几只鸡的啼声特别响亮,把碎花撒遍了清澈的河水,我和他缓缓游过对岸,鳄鱼浮在水中静观,其变,就在贪与足之间。

(本文刊登于《当今大马》5/6/2011稿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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