肉与灵：Coleman Hawkins的《Body & Soul》
《Body & Soul》如何成为爵士经典，是个谜。有人说，它是jazz ballad的鼻祖，它是中音萨克斯手的测量杆。从歌曲创作的角度看，《Body & Soul》没有过人之处。歌曲分两个部分。从Db大调开始，第二个部分进入D大调，升了半音。最后重复第一个Db大调的部分。
（图一）《Body & Soul》的第一部分
（图二）《Body & Soul》的第二部分
和弦进展的编写用了大量的II-V，和非音调里的和弦，如Secondary Dominant及Tritone Substitution。这都是没惊没喜的伎俩。即便是旋律，听几遍也没有深刻的印象。
再说它的作曲人Johnny Green吧，他是个哈佛经济系毕业的股票经纪人，也许一身铜臭味呢。据说《Body & Soul》是这样来的：英国女演员Gertrude Lawrence委托他写歌，限期近在眉梢，Johnny 写得匆忙，Gertrude也懒得录音。据说歌曲D大调的部分是Johnny原本写给另个乐团的音乐，但是被拒绝了，于是“再循环”，用在《Body & Soul》的创作上。
歌曲出街的时候，NBC电台不愿意在节目里提歌名，原因是嫌”Body”这个字眼太前卫了，甚至不愿意播放演唱的版本。这样没有诚意的歌曲，究竟是怎样红到今天呢？
这可要归功于Coleman Hawkins了。Coleman 不是第一个演绎这首歌的爵士乐手。在他之前，许多乐手尝试玩这首曲子，包括Art Tatum和Benny Goodman。迟来的Coleman却成为《Body & Soul》最特出的演绎者，他究竟有什么诀窍？咱们决定要弄个水落石出。
（视频一）
先让我们听听Billie Holiday演绎《Body & Soul》。能把一个普通的旋律演绎得娇柔多情，委婉动听，这样的上好功夫非Billie Holiday莫属了。她总是能够把每个人都唱的歌，表现得与众不同。
接着，我们听听Coleman Hawkins 1939年的录音。
你是否发现，听几遍也好，怎么不像《Body & Soul》? 你听过的Billie Holiday 所唱的旋律呢？然而，你隐隐约约地，有点熟悉，不太陌生。原因是，Coleman从四个小节的过门后，直接进入即兴演奏，完全忽略了《Body & Soul》的旋律！那一点熟悉的感觉，来自《Body & Soul》的和弦进展。换句话说，就是同样的画面背景，但是描绘的主角却是不同的。
1939年是进入Bebop的初期，当时35岁的Coleman这个突破的创举，成为Bebop的开路先锋。
从Swing到Bebop, Big Band的大舞厅到Jazz Club的小舞台，表面上格局显得变小了。但是从乐手演绎的自由角度来看，格局却是变大了。
Coleman Hawkins这么做是个很大的挑战，因为单刀直入即兴演奏，没有了朗朗上口的主旋律，不容易迎合普通听众的口味。然而，歌曲只是他的载具，对他而言，不过是个“空间”，一个框架，一个让他发挥的平台。你可以说他借了《Body & Soul》的框架，把里头的画丢了，再画一幅真正属于他自己的作品。
他用大量的arpeggios来建构solo。这个玩法拿捏不当就会显得呆板，但是Coleman不但不呆板，他在arpeggios之间，采用了后来属于bebop solo的特征的半音阶(chromatic notes)，让solo在arpeggios的和弦音符跳跃之间，串联上了。
Coleman 在演出时，喜欢安排《Body & Soul》在“安哥”时演绎，一玩就是一个接一个chorus的solo，玩的尽兴，听的也能尽兴而返啊。
作者 杨艾琳
发布于《访问》The Interview Asia, 2022年3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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